原标题:微绘珐琅表,凭什么能值2.5辆特斯拉Model S?|奢侈的
作者:杜绍斐 DUSHAOFEI
假如现在你收到了税后835,000元的年终奖,当然是假如啊——但必须买一件消费品,你会选择买车还是买表?
我相信很多人会选择特斯拉,毕竟它更有2020s的时代意义。它是未来发展的方向,是科技的创新。马斯克被飙升的股价推到了世界首富的位置,成为了New Money最好的形象代言人。
‘Vacheron Constantin - 江诗丹顿’最近发布的牛年限量版腕表,以珐琅和雕刻表盘呈现,售价835,000元。刚好是一辆Model S,还是高性能版的。
但今天,我们不讨论买特斯拉究竟值不值。我想提供另外一个思路,一个象征意义完全相反的选择。
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——从过去到未来,从最传统的制表工艺,到最前沿的新能源科技。选择珐琅表,就是选择了一件艺术品。它是如此可靠,不需要电,也不会让你遍寻充电桩而焦头烂额。只要你在,它就永动。
高级腕表的奢侈,究其根本,是工匠为创造出它,付出的时间和心血。
珐琅表,凭借超高难度的制作技艺,成为了高级腕表最昂贵的特色之一。不靠功能出花活,全凭那堪称艺术品的表盘吸引视线。
市面上绝大部分表盘都是金属表面。一旦表盘换成珐琅的,价格一定会跟着水涨船高。
以公价十万人民币为界,珐琅极少出现在十万以下的表款里。
举个例子,这枚宝玑经典系列5177BB/29/9v6腕表,看似一枚普普通通的大三针,没什么复杂功能,只是一块纯白色的珐琅表盘,公价就达到了181,200元。
纯白色是最常见的珐琅表盘。但其实珐琅最惊艳之处,是它能够展现丰富的色彩,让珐琅师得以在表盘的方寸之间作画。
比如这款江诗丹顿艺术大师系列‘VILLES LUMIÈRES - 光之城’,以彩色珐琅与微粒的钻石、珍珠、金,打造出星光熠熠的纽约夜景,令人叹为观止,公价82万元。
前段时间,江诗丹顿与卢浮宫专场拍卖会独家合作的‘Les Cabinotiers - 阁楼工匠’定制款腕表,以微绘珐琅或灰阶珐琅工艺,把卢浮宫馆藏重现在腕表上。最终以28万欧元(约合人民币222万元)的落槌价成交。
珐琅表何德何能,竟然值得豪掷百万?
今天,我们就走进色彩斑斓的珐琅世界,看看它到底凭什么这么贵?珐琅工艺究竟有多难?
其实珐琅这东西,在北京很常见。
走进故宫的‘珍宝馆’,你会发现里面摆满了金碧辉煌又精致无比的珐琅座钟。康熙年间,珐琅作坊就开在故宫里面。
如果说去巴黎旅游,必须得买埃菲尔铁塔钥匙链。那么来到北京,不带个珐琅摆件回家就不完整。
由此可见,珐琅在中国深受欢迎,历史也非常悠久。
乾隆时期,景泰蓝珐琅座钟
但事实上,珐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更久远。它起源于公元前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,盛行于欧洲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,13-14世纪才传入中国。
而珐琅与表盘的结合,首次出现于17世纪末的怀表上。
1645年的珐琅怀表
珐琅是以石英、长石等为主要原料,添加金属氧化物后,可以呈现出不同的色泽。表盘的画面之所以能够色彩斑斓,靠的就是珐琅。
比如这枚‘Girard-Perregaux - 芝柏’1966限量版,以金线勾勒出世界地图的轮廓,棕色、黄色、绿色渐变色珐琅填充,非常鲜艳。
‘Girard-Perregaux- 芝柏’1966限量版
珐琅具有很多优秀特质。它光滑而坚硬的表面,耐化学腐蚀、耐刮擦、易于清洁。持久的色牢度,在紫外线照射下也不会褪色。所以哪怕是古董珐琅,也一样鲜艳如新。
这时候你肯定要问了,珐琅凭什么在表盘上就这么贵?
接下来,我们就揭秘一下高级腕表的珐琅工艺,为你解开疑惑。
北京景泰蓝,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。一般情况下,我们会把景泰蓝直接约等于珐琅。但这种简单粗暴的分类方式,在珐琅表里就显得有点片面了。
景泰蓝只是珐琅的技法之一。珐琅技法主要有三种类别,分别是‘Cloisonné - 景泰蓝’、‘Champlevé - 錾胎珐琅’、‘Painted enamel - 彩绘珐琅’。
景泰蓝,学名‘铜胎掐丝珐琅’。起源于公元前,明清时期在我国非常盛行。‘景泰’一词,就是取自明朝景泰年间。
制作掐丝珐琅,要先将扁铜丝焊接在铜胎上,在据此划分而成的空格内填入各种颜色的珐琅浆,后经焙烧成型。
举个例子,这款‘Ulysse Nardin - 雅典表’美洲杯纪念腕表,致敬1851年第一届美洲杯。它所用到的工艺就是掐丝珐琅,以金丝勾勒帆船的轮廓后再上色。这款腕表售价42,900瑞郎(约合人民币31.3万元)。
錾胎珐琅,又称‘内填珐琅’,与掐丝珐琅有所不同。这种技法是先描绘轮廓线,然后运用金属雕錾技法,使轮廓线凸出,再于凹处点施珐琅釉料。所以錾胎珐琅的成品,有一种宝石镶嵌的效果。
比如这款来自江诗丹顿艺术大师系列的腕表,就采用了錾胎珐琅工艺,描绘了奥斯曼帝国时期的传统花纹,限量发行仅10枚,成交价475,000港币(约合人民币40万元)。
而彩绘珐琅,又称‘微绘珐琅’,是指用珐琅在光滑的金属表面作画。
最著名的彩绘珐琅来自法国南部的利摩日,被称为‘Limoges enamel’。在江诗丹顿,最顶级的艺术大师和阁楼工匠系列,才会用到它。能制作微绘珐琅的大师凤毛麟角,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。出自他们之手的表盘,一年也没有几枚。
每一位微绘珐琅大师,都是钟表界的拉斐尔。
还有一个词,在高级腕表的介绍里经常会看到——‘Grand Feu - 大明火珐琅’。
大明火珐琅,是指一种烧制方法。在表盘上撒珐琅粉末,然后送入800-1200°C的极高温度下加热。高温下的表盘会燃起熊熊火焰,因此被称为‘大明火珐琅’。
每一枚精致无比的珐琅表盘,完美的背后是无数次失败。哪怕是技艺最高超的珐琅师傅,也不能保证自己烧出来的不是废品。
珐琅的制作过程,需要先把无色的石英砂、氧化铁、氧化钾和硼砂组成混合物研磨,再添加各种金属氧化物,使其产生不同的颜色。
钴与二氧化硅混合形成的蓝色粉末
粉末压碎、洗涤后,涂在表盘上等待干燥,然后进行800至1200℃高温烧制,粉末熔化并流动成与金属结合的光滑稠度。最后将其取出,冷却后打磨。反复多次,直到表面达到所需的厚度和光滑程度为止。
表盘上的珐琅,必须完美而平坦,没有任何瑕疵。一般情况下,光滑闪耀的表面,需要经历6到9层反复烧制。
珐琅表盘,难就难在对于温度与时间的精准控制。
也许只是几度之差,就会让珐琅在烧制中裂缝或者出现气泡。而且烧制后的珐琅颜色,会与原材料有偏差。冷却至室温后,珐琅最终的颜色才得以确认。这个过程就像拆盲盒,全凭珐琅大师的经验和预判。
每一次烧制,都是一次提心吊胆的考验。整个过程中发生任何问题,无论是裂缝、气泡还是划痕,表盘都得直接进垃圾桶,废品率极高。
制作珐琅表盘的整个过程,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珐琅师,也得花上8到10个小时。
需要注意的是,这只是普通纯色珐琅表盘的耗时。如果需要进行绘制,制作时间会拉长到几个月。
这是大师发挥技艺的关键时刻。在显微镜下,他们使用紫貂单毛笔,将彩色釉料一笔一笔绘制到表盘上。
微绘珐琅丰富而微妙的釉彩,需要大师敏锐地把握颜色和光泽的变化。经过反复上色、烧制,呈现在我们眼前的珐琅表盘才能如此色彩斑斓。
对于动辄几十上百万的珐琅表来说,制作出它们的珐琅大师,绝对是真正的‘台上一块表,台下十年功’。
通常,珐琅表盘的最后一道工序,还要在表面覆上几层透明釉,增强图案的明亮度及立体感,历久弥新。
由于微绘珐琅的烧制次数远多于普通的珐琅表盘,每一次烧制都面临着气泡、裂缝、划痕的可能性。稍有不慎,前面的努力全都白费。
几十年的钻研,才能成就一个珐琅大师。再花上几个月的时间,绘制一个珐琅表盘。而报废它,只需要几秒钟。
珐琅大
师‘Anita Porchet -安妮塔・波切特’,曾服务于江诗丹顿、百达斐丽、伯爵、爱马仕等品牌
‘Jaquet Droz -雅克・德罗’的首席执行官Christian Lattmann说:‘制作珐琅是一件无法完全控制的事情。有时候是一场噩梦,没人知道为什么,但就是有气泡,只能废掉。’
所以这时候我们就能够明白,为什么很多珐琅表都是限量款。那一枚动辄几个月才能制作完成的珐琅腕表,绝对称得上是方寸之间的艺术品。
爱马仕The Arceau Tyger Tyger腕表,售价118,000欧元(约合人民币94万元)
雅典表的首席执行官Patrik Hoffmann说:‘在珐琅作品中,手工艺是真正的价值。这个时代是珐琅的复兴。’
因为工艺难度的原因,珐琅表的数量实在非常有限。有钱当然买得到,不过前面还有一串长长的waiting list。所以珐琅表一般在拍卖场上更常见。
说到珐琅,江诗丹顿的艺术大师系列和阁楼工匠系列绝对是个中翘楚。
比如阁楼系列‘The Singing Birds - 灵鸟欢歌’腕表,采用錾胎珐琅工艺,描绘了蓝鸟,蓝雀,知更鸟和蜂鸟。每款一枚,独一无二。
放大看细节,精致的羽毛,变换的色彩,好像下一秒这只鸟就要从表盘上飞出来。
另外一个非常擅长珐琅的品牌是‘Jaquet Droz - 雅克・德罗’,现在在故宫里还存有雅克・德罗制作的钟表藏品。
比如这枚雅克・德罗蓝色大明火金箔雕花珐琅表,18K红金表壳镶嵌232颗钻石,限量发行8枚,官方公价37万元。
‘Van Cleef & Arpels - 梵克雅宝’也是珐琅表的行家,拥有制表业中最大的手绘和珐琅部门之一。品牌把宝石和珐琅相结合,让腕表成为了一枚珠宝。
比如这枚‘ponts des amoureux - 情人桥’,就是很多姑娘的dream watch,这辈子的奋斗目标之一。
珐琅是在表盘上实现奇思妙想的最佳方式。下图是梵克雅宝的‘Charms Romance Parisienne Retrouvailles’,用内填珐琅的技法,讲述了一对年轻爱侣相约于夜色下的芳登广场。售价也很梦幻,55万人民币,真・纯爱故事。
近些年,‘Ulysse Nardin - 雅典表’也推出了不少精美的珐琅表,多以品牌的航海历史为特色,极富海洋风格。
最值得一提的是,雅典表邀请了意大利漫画家‘Milo Manara - 米洛・马纳拉’合作,把他笔下的美人鱼用微绘珐琅技法重现在表盘上。全系列就不放了,属于春宫表的范畴,再说就违规了。
珐琅表历久弥新,具备很高的收藏投资价值。近年来,古董珐琅表在拍卖会中成绩斐然,证明了珐琅持久的魅力。
比如这枚百达翡丽Ref.1415世界时腕表,产自上世纪40-50年代,如今看来色彩依旧鲜艳。最终成交价972,500瑞郎(约合人民币712万)。
珐琅最迷人的地方,在于那种透过光线而折射出来的美感,这也是当代仅存为数不多的掌握这门技艺的珐琅大师们,在每一次烧制颜色的过程中一直在追求的东西。
而关于珐琅的终极‘魅力’,首先源于这门几乎失传的古老艺术,当我们看到还有人在努力把它复兴起来时,无疑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。其次,做每一块珐琅的创作,都需要花费无比漫长的时间;而这种‘效率’,在现在这个任何事情都追求更高更快、恨不得把一切都改成自动驾驶的‘电动社会’中,无疑是反潮流的。珐琅的创作过程中,不存在‘产量’与‘速度’这样的判断标准,这反而能让懂得欣赏这门古老艺术的人,找到真正的归属感。